和相公相敬如宾的最后一年，他摸阿姐鬓边的白发，惋惜地对她说。
“今生我与你无缘无份，愿来世再做夫妻。”
我哑然失笑，退出帘帐。
重来一次，被困在铁笼的时候我不会再救你，被剜去双眼的时候我也不会再向叛军求情。
1.
耳畔传来咿呀学语的声音，阿姐拿着书细细地念着，周围其他皇宫贵族之子叫嚷着让夫子赶紧下堂。
“西域新引来一批人奴，去晚了可就选不上好的了！”
我愣神半晌，我这是回到了和孟子星初见的时候。
我的脚下一沉，阿姐放下了书，牵着我的手往门市走。
“你平时最为闹腾，阿姐这次一定帮你选个能磋磨的人奴，照顾你的起居。”
我咬着下唇，这儿乌泱泱一片人，孟子星正翘首以盼地看着阿姐的方向。
看来他也重生了。
“看什么看，官家小姐是你能看的！下贱东西！”
“不得无礼！”
阿姐为人宽厚仁慈，自然见不得这血腥场面，忙拦住人贩子。
“这人奴看上去如此瘦骨嶙峋，被打坏可了得？”
孟子星以为阿姐会善心大发带他回府，可他只知道阿姐为人善良却不知阿姐的城府。
他这般无所用处的人奴，阿姐是看不上的。
“这个如何？人高马大，定能护你周全。”
孟子星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姐选了他身旁黝黑的人奴。
前世，我吵嚷着那些人欺人太甚，非要将孟子星从笼中救出，带回去照料，教他武功，让他不要再被人小瞧了去。
那时候，阿姐一直在我身侧一言不发，由着我来，他以为阿姐是对他满意，实际上阿姐是顺着我意。
“我是草原的，路上与父母走丢才成了人奴，我擅骑射和阔刀，一定比这黑娃娃适合你。”
孟子星慌忙挽留阿姐。
阿姐蹙了蹙眉。
“你说的这些我阿妹不比你差，你这身板压根护不住她。”
“我可以跟着你。”
孟子星一脸期待地看着阿姐，他以为阿姐会带着他回去，可阿姐却说。
“不了，我已有贴身侍卫。”
“他护不了你！三日后他便会被叛军斩首！”
我下意识捂住了嘴，孟子星只知裴舟是阿姐的人奴却不知他与阿姐早就情定终身，他如此出言不逊，阿姐不会放过他。
“你说裴舟会死？”
阿姐突然笑了，她让人把孟子星放了出来。
“一同带回去吧。”
孟子星以为阿姐是接纳了自己，正沾沾自喜。
我却叹息。
他从没有真正了解过阿姐，人前的阿姐是善良，但人后，阿姐比谁都心狠手辣。他如此诅咒裴舟，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跟我走吧。”
我拉着周夜的手，前世我不曾注意到过他，我无心再选人奴，阿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苦涩地看着孟子星与阿姐站在一同。
哪怕再来一世，我的心脏仍无法承受他并不爱我的事实。
他永远没办法得偿所愿的。
2.
阿姐将孟子星留在府中，第一日，他跑到阿姐的闺房附近被裴舟抓住。
“在我附近鬼鬼祟祟，作何企图？”
阿姐拿着满是荆棘的藤条，一下又一下抽在孟子星的身上。
周夜伸手挡住我的眉眼。
“吓人，别看。”
我轻声应了一下。
回想起前世，来这儿的第一日，他也在阿姐闺房附近徘徊。
当初他和我说，是这府邸太大，让他迷了路。
我信以为真，求得阿姐原谅，让他免于这顿打。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原来早在他和阿姐初见的时候，他就对阿姐芳心暗许，从始至终我都是一厢情愿。
难怪他外出采买的时候总给阿姐带这样那样的胭脂水粉，却从不给我送一件玩意。
“姑娘家的东西，你本就没兴致，我也不多此一举。”
他总是这么草草敷衍着我，我却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存在。
孟子星被磋磨后，阿姐将他丢给我。
“本就是给你买来的人奴，带回去好好教教规矩。”
孟子星捂着背，一下跪在阿姐的面前。
“为何不让我跟着你，我只想跟着你。”
阿姐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拿着帕子捂住嘴唇，对裴舟说。
“这人奴仍是死性不改，想抢走你的位置呢。”
裴舟用力踩在孟子星的背上，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阿姐捂着额头回了房间，只剩我站在一旁看着。
“不用你帮我。”
我倒本来就没打算插手这件事。
孟子星虽然还记得我教授给他的武功，但身子被阿姐打坏了，功力只剩了之前五成，怎么可能是裴舟的对手。
他被打的服服帖帖，往后的两日都没了动静。
我知道他在等，等叛军攻城的那一天。
3.
很快就到了孟子星说的裴舟死的那日。
叛军果然攻进了京城，闯入了我们的府邸。
孟子星竟如此堂而皇之地进了我的闺房。
“你来做什么？”
孟子星听着我带着愠色的声音，没有丝毫胆怯而是说。
“我知道你也重生了，你比之前内敛了不少，但就算你再如何照着你阿姐的样子照猫画虎，我也不会对你动心，你应该能看出来吧，我从始至终爱的都是你阿姐。”
我本以为我已经渐渐放下了对他的情感，但亲耳听到他如此与我划清界限，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那是极好，叛军已经入京了，护好阿姐。”
孟子星迫不及待地跑去前院想去看看裴舟的死状。
上一世，敌军破门而入，想要夺走阿姐手里的所有地契和银两，事发突然，只有裴舟一人保护阿姐才被斩首。
很显然，阿姐将孟子星也当成了叛军的奸细，在府邸周围派了一圈的暗卫，将突袭的叛军一网打尽，包括孟子星。
阿姐眉眼柔情地看着裴舟，关心他的伤势却不曾给一个眼神给孟子星。
“你抓我做甚……”
孟子星声音颤抖，满是疑惑和委屈。
“我抓你一个奸细有何不可！”
“来人给我剜去他的双眼！”
真是可笑。
上一世，叛军想要剜去阿姐的眼睛，孟子星挡在阿姐面前，说愿意代替阿姐承受这份痛苦。
可那时候的我早就对他芳心暗许，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为阿姐送死。
我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响头，希望他们能够大发慈悲。
如果不是边境的将士回京救驾，那天僵持不下着，死在刀剑下，被剜去双眼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了。
而今，叛军被一网打尽，孟子星却还是逃脱不了被剜去双眼的痛苦。
孟子星惊恐万分，他忙摆手。
“我不是奸细！她知道的，我不是奸细！”
我像是孟子星最后的救命稻草，他跪在地上，指着我。
“你竟然敢拿我阿妹清白做玩笑！给我割了！”
裴舟手起刀落前，我看见了孟子星那对我仇视的眼神，似乎是在质问我为何不帮他。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底原本那一丝丝的留恋也因为这个眼神荡然无存了。
4.
孟子星只失了一只眼，阿姐嫌恶地擦着刀。
“再有下次就是剜去双眼，抛尸荒野。”
孟子星的脸上布满了惊恐，他不敢相信记忆里从来都是温柔似水的阿姐竟然是这副模样。
他浑身颤抖，踉踉跄跄去了厢房。
“盯着他。”
阿姐挽着裴舟的手对我说。
我带着周夜来到厢房，孟子星正用从衣服上撕下的破布条为自己包扎。
看见来人是我后，他轻嗤一声。
“来看我笑话的？”
“没必要，阿姐让我来盯着你，她带你回来便是觉得你是奸细。”
“你胡说！是你和她说了什么吧！那个碍眼的裴舟居然没死！不，我还有机会的。今年的比武大赛，我夺得魁首便可以向皇上求取你阿姐！”
我摇了摇头，对孟子星的执迷不悟感到可笑。
这几日，孟子星潜心修炼，为的就是在比武大赛一举夺魁。
一月后，皇宫传来圣旨，赐我国公府黄金万两，夺魁之人封骠骑大将军，掌兵权。
孟子星兴冲冲出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次夺了头等，你阿姐一定对我刮目相看！”
我眯了眯眼，据我所知，他这功力就算是完全身，也没办法夺得魁首，上一世若不是我塞了银两打点，他怎么可能取胜。
只是这次我分文未出，为何还是成就了我们国公府。
不等我想明白，孟子星已经飞奔至了门口。
他伸手想从苏公公的手里拿走圣旨。
“大胆！皇上御赐的圣旨是你这种人奴能随意触碰的吗！”
“我就是这次的魁首，我为何不能碰！”
孟子星雄赳赳地瞪着苏公公，后者突然捂嘴笑起来。
“就你这样？那我可问你，你姓甚名谁？”
孟子星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
苏公公笑的更开怀了。
“还不退下！”
孟子星愣在当场。
“传周夜领旨！”
这下不光是孟子星就连我也愣住了。
周夜居然是魁首！
“怎么可能是你！”
孟子星气急败坏，上来推搡周夜。
“苏公公，你搞错了吧，夺魁的应该是我啊，怎么可能不是我呢！”
苏公公睨了一眼孟子星，轻哼一声。
“痴人说梦。”
孟子星转身来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我。
“是你对不对，你从中做了手脚，让本该属于我的荣誉给了周夜，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吗！说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的嫉妒心怎么那么重？”
孟子星本还在滔滔不绝指责我，周夜接过圣旨一脚给孟子星踹到了梧桐树下。
“是你无能。”
5.
周夜一向话不多，以至于他偷偷跑去参加比武大赛我也不知道。
周夜转过身。
“我与这只会信口开河的小人不同，我有能力护着你。”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护着我。
阿姐虽然看似袒护我，但也仅仅只是我还未触及到她的利益。
前世，只因孟子星夺得魁首，加之家道中落，一时间，我们竟要仰仗孟子星才得以生存。
阿姐在我和孟子星婚后竟打起了他的主意，孟子星本就心悦阿姐，最后我落得亲人背叛，丈夫遗弃的结局。
这一次，命运也该由我掌控了。
孟子星气急，想和周夜理论。
却被阿姐叫人拖走。
一夕之间，周夜成了骠骑大将军，身份不仅高过孟子星更高过裴舟。
阿姐上下打量着周夜。
果然，在阿姐眼里，利益永远比情谊重要，就算那人是裴舟也不例外。
我咬着嘴唇。
回想起周夜为我鞍前马后，照顾我起居的日子。
“你喜欢我吗？”
我突然出声。
周夜一愣，随后点头。
“那你娶我可好？”
周夜不假思索，应下来。
我看着阿姐攥紧帕子，孟子星的脸色比猪肝难看。
“你就这么饥渴？堂堂大家闺秀，上赶着倒贴！”
孟子星气急败坏，可他忘了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指责我。
“以下犯上？皮又痒了？”
周夜得了官位，对我的袒护更甚了。
孟子星咬着嘴唇。
阿姐出面打圆场。
“既如此那便择良日成亲罢。”
我不信阿姐如此便将周夜让予我。
故而我留了个心眼。
6.
成亲前那几日，我日日心慌，府上不见孟子星的踪影。
周夜被封了宅子，不在府上，我心更慌。
阿姐敲开了我房门，拿着一壶清酒。
“你我姐妹二人，父亲忙于公务，长姐如母，过几日你便出嫁，阿姐敬你一杯。”
我颤巍巍地接过酒，哪怕明知这酒有诈，我也不得不喝下去。
如果不喝，恐怕下一秒就会被阿姐抹了脖子。
“阿姐，你和裴舟何时成亲？”
我试探性地问。
“不成，他无官爵，父亲不会允许的。”
阿姐丝毫不避讳，我倒抽一口凉气，被阿姐逼着喝了酒。
酒过三巡，我浑身燥热难耐。
阿姐居高难下地看着我。
“若你一辈子都是我那傻阿妹，阿姐定不会为难你，只可惜……”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远远的只看见孟子星扶着阿姐出门。
阿姐在门口嘱咐他。
“让她失了身子，明日便不可再出嫁。”
“可我爱的人是你……”
孟子星委屈地对阿姐说。
“若你办的好，我便许你一个愿望，做什么都可以。”
阿姐撩开衣襟，孟子星呼吸一紧。
“前世你我早已有夫妻之实，我这么做不算不义。”
孟子星说着安慰自己的话。
“畜生！”
我虚弱地说。
孟子星走近
我内心愤怒委屈，为何重来一次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周夜，救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
直到孟子星被一脚踹翻在地，我闯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周夜。
这次我不再手软。
“周夜，替我杀了他！”
7.
“住手！”
阿姐突然闯入了房间，想来她一直在外头暗中守着，却不知为何周夜出现在了这里。
周夜手快些，孟子星被卸下了一根手指。
他痛的捂着手跪在地上哀嚎，阿姐全然不顾，走到我身边。
“你怎这般痛苦，莫不是这畜生轻薄了你？”
周围一众小厮，阿姐摆明了是故意说出来的。
有周夜撑腰，我也不再惧怕阿姐对我如何，只忍者燥热的身子藏在周夜身后对阿姐说。
“不劳阿姐费心了，那酒水里下药的伎俩，阿姐用起来有些掉价了。”
阿姐的脸色变了变，裴舟错愕地看着阿姐，似乎不敢相信。
可阿姐没说话，她只是撇过头，看着地上痛苦的孟子星，然后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你失手了。”
孟子星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
“对不起。”
周夜将我抱起，对着阿姐说。
“再有下次，就是国公府满门。”
没人敢拦着周夜，他轻易带走了我。
孟子星被巨大的痛感折磨昏迷之前，迷迷糊糊看着被周夜带走的我。
他的心突然缺了一块。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重来一次，爱的人是阿姐。
可为什么现在他得不到梦寐以求的阿姐，连我也离他越来越远。
周夜将我带回将军府。
他叫了大夫为我把脉。
“夫人这是中了药，得行男女之事才能解毒。”
周夜红着脸不敢看我。
我热得难耐，伸手去拉周夜的手。
他推脱着我。
“还未成亲，你的清白……”
“难道你会悔婚吗？”
“自然不会。”
周夜下意识回答我。
于是我更用力地拽了拽周夜的袖子。
这房间张灯结彩已然是一副婚房的样子。
周夜不再推脱，他让大夫和丫鬟们退下，坐在我的床边。
他摸着我鬓边的头发，就像第一次见面时，我替他梳洗身子一般，带着温柔和怜惜。
我们褪去了一切也忘记了一切，在只有彼此的房间里交换着气息。
他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却唯独在这件事上失了分寸。
他红着脸给了我更多。
眼泪从我的眼角一滴一滴流下来。
我窝在周夜的怀里。
“你昨日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你不是应该在家里布置场地吗？”
8.
“不知为何，一种心慌感在昨日遍布了我的身心，我害怕失去你。”
周夜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转而带着我将思绪飘回了那日带走他的时候。
“那日，你阿姐比你先注意到了我，可我却比你阿姐先注意到你。”
“早在西域的时候，我便听说，京城国公府的女儿，各个身子卓越，样貌华美。你明艳动人，比你阿姐更美上几分。那是我第一次有心慌的感觉，害怕你没有带我走，害怕我们只有这一面之缘。”
我愣住了，既然今生今世的周夜如此想，那前生前世的周夜是否也如此想。
我心疼地将周夜抱在怀里，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前世的他在没有被我选择后被选去了哪里呢。
据说这些人贩子对于卖不出去的人奴不是打死便是卖去修城做苦力。
周夜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那么用力的抱住自己。
他突然笑着说。
“一开始我笑自己见色起意，可后来被带回去，你从未有把我当过人奴使唤，你爱护我呵护我，我爱上了你。但我身份卑劣，给不了你幸福，所以我偷偷去了比武大赛。那种心慌感越来越明显，直到昨日，我知道我必须得去找你，我说不明白，但还好我没缺席。”
我将周夜抱的更紧了。
前世，我和孟子星成亲之后，阿姐没有少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可孟子星就算看见了也都装作看不见。
他让我多让着些阿姐，毕竟阿姐曾经为了这个国公府独当一面，劳神费力的，说我享受了太多阿姐的恩惠，现在偿还一些也是应该的。
甚至当我撞破了他们两个人在我和孟子星的房间里拥吻缠绵的时候，孟子星也只说是我妇人之见。
还说如果我传出去，不会让我好过。
我原谅了他一次又一次，就是希望他能和阿姐撇清关系，幡然醒悟，看见身后的可我。
可一直到垂暮之年，我们都是外人看上去相近如宾的好夫妻，但本质却烂透了。
如果一开始就像现在一样，我收留的是周夜就好了。
前生前世和今生今世的痛压得我喘不过气，我需要宣泄。
“周夜，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我冷不丁的话让他愣了半晌。
他以为我做了什么噩梦，抱着我拍着我的后背告诉我自己永远不会离开我。
我摇了摇头，把上一世的事情告诉了他。
9.
他听完沉默了很久，对我说。
“上一世的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你居然受了那么多苦。”
他眼里的心疼不像是假的。
可我说了那么多，他却一点没有因为我当初没有选择他而伤心。
“难怪我那么心慌，看来是上一世的我告诉了这一世的我，这次一定要保护好你。”
周夜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我重生的事情。
“我夺了魁首，虽然封了官位还得了金银，但我还可向皇上许个愿望。”
我抬起头，等着周夜继续说。
“既然他们二人前世如此对你，那这世我向皇上求婚，让他们在最落魄的时候结为夫妻，互相磋磨。”
“可这好不容易换来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吗，就为了替我报复他们?”
“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周夜让我继续睡会，自己要去上朝。
我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已经圆房，但该有的成亲仪式却一点没少。
他带着我八抬大轿在京城走了一遭。
路过国公府的时候，阿姐看着我眼里的不甘明明白白。
轿子进了国公府，我下来的时候，周围一众艳羡声。
“恐怕皇后也就这个待遇了吧，简直是太美了。”
丫鬟们一个个互相窃窃私语。
阿姐的眼睛都快盯穿了。
周夜扶着我给父亲敬茶。
“好啊，好啊，希望你日后也能对我女儿这般好。”
周夜向父亲打包票。
前世，孟子星也是这么向父亲承诺的，可是最后却成了我一个人信以为真的承诺。
突然我感觉到不远处一个灼热的目光盯着我。
我看过去，是孟子星。
他的眸子很冷，就好像是我背叛了他一样。
我觉得可笑，分明我们说好了，这一世，各自寻找各自的幸福。
这不是我们心里早就分明的事情吗？
“岳父大人，今日我还有一桩喜事。”
周夜对父亲敬酒之后，拿出了皇帝的圣旨。
“我在府邸的时候就听说，阿姐和孟子星两情相悦，两人总是在我和夫人面前缠绵，所以特地去皇上那儿求了一桩婚。”
阿姐听完砸了杯盏。
“楚雪柠！你敢害我！”
这是阿姐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孟子星走了出来，他站在阿姐的身边，跪在父亲的面前。
“我不敢有这种心思。”
“这尊卑礼节都忘了，还敢说你不敢有这种心思？还是说你想抗旨？”
周夜拿着圣旨，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包括父亲。
当下，如果孟子星和阿姐不成亲，那就是抗旨不尊，我们九族都得被杀。
阿姐没办法只能接过圣旨。
“你若是婚后敢碰我一根手指，我就剁了你。”
阿姐对孟子星冷漠地说。
随后，阿姐离开前，用恨极了的眼光盯着我。
她似乎是在告诉我，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10.
阿姐和孟子星结婚后，孟子星没有宅子，他们仍旧住在国公府。
有了周夜的帮助，国公府并没有像前世一样落魄，父亲也免于一死。
只是婚后，周夜派人盯着孟子星和阿姐。
他们在洞房那日，裴舟一直守在门口不让孟子星进，并且说如果孟子星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就会被一刀砍死。
原本借着酒胆想要轻薄阿姐的孟子星这下也彻底醒酒了。
周夜说这样还不够，不够出了当初我受他们羞辱的恶气。
周夜向皇帝引荐了裴舟，让裴舟跟在了周夜的手下当差。
裴舟彻底不是阿姐的人奴了，也没有了陪在阿姐身边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反抗圣旨是死罪，他知道是谁的手笔但也无可奈何。
阿姐没了裴舟的保护，只能另外找人保护自己。
“为何前世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今生却对我如此避之不及。”
孟子星被阿姐几次三番的拒绝也有些气恼，直接闯进阿姐的房间给她一巴掌，那一巴掌把阿姐打在地上，头都破皮出血了。
那日正好是我拿着皇帝赏赐的好物件回来孝敬父亲的日子，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就和周夜来看了一眼。
“你这个疯子，你在说什么！”
阿姐捂着额头想要求救。
门虽然敞开着，但周围的人都没有来帮忙，一是因为国公府觉得丢脸早就不管阿姐了，二来这些丫鬟不敢偷听，都以为是阿姐和孟子星的夫妻乐趣。
我和周夜目睹了一切。
“你说爱我啊！说你爱我！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说当初如果不是那个楚雪柠，你早就和我在一起了吗！”
孟子星扯着阿姐的头发，撕碎了阿姐的衣裳。
就这么粗暴地和阿姐圆了房。
阿姐的哀嚎响彻了整个国公府，但没人管阿姐。
“你又没有当上将军，我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我可是国公府嫡长女！”
阿姐有了前世的记忆，她抓着孟子星的皮肉，想让他退开。
可孟子星却越来越凶狠，在阿姐的身上发泄，让她的身体青紫变形。
阿姐注意到了门口看戏的我和周夜，她怒目圆瞪，对我和周夜说。
“都是你们害我，你们不得好死！”
孟子星也注意到了我，他扔下被玩弄成破布的阿姐，走到我的面前，他小心翼翼看着我。
“我知道你也有前世的回忆，看在我们之前是夫妻的份上，你让夫妻给我个一官半职可好？”
“我知道你憎恨你阿姐，你嫉妒她，我会帮你好好教训她的。”
我突然笑了。
“我为何要嫉妒，嫉妒她和你成亲？你别忘了，我现在是周夜的妻子，又怎么会嫉妒一个还是人奴的人的妻子。”
孟子星被我羞辱的脸色难看，他有些挂不住。
11.
我和周夜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他们现在都恢复了记忆，阿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看着点裴舟，裴舟对阿姐情根深种，可能会做出很出格的事情。”
周夜点了点头，让我放心，自己有分寸。
我相信周夜的能力，也就没有再管这件事。
平日里周夜去忙军务的时候，我就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去找父亲。
前世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很少，我这一身的武功都是他教给我的，我从小就觉得他对我严厉，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最爱的就是我。
他把自己毕生的本领都交给我了。
“都成亲了还跟我舞刀弄棒的成何体统。”
父亲虽然这么训斥我，但是嘴上却是乐呵呵地。
我靠在父亲的怀里，阿姐来给父亲倒茶，她嫉妒地看着我。
“孟子星说要出去闯荡一番，还请父亲成全。”
父亲没好气地对阿姐说。
“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要怎么出去闯荡？”
父亲原本还是很疼爱阿姐的，但是自从知道她不仅和裴舟有私情，和孟子星还有私情之后对阿姐的怜爱就荡然无存了。
阿姐说孟子星要去西域经商。
这朝廷最看不惯的就是商人，他出去经商无异于给父亲蒙羞。
但也好过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奴。
父亲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闺女。
他给了阿姐一些钱，阿姐把钱给了孟子星。
孟子星眼神坚定地出了国公府。
一定没那么简单。
我回去之后就让周夜找人保护父亲。
并和周夜说了事情的经过。
“所以你怀疑孟子星和裴舟会里应外合造反？”
我点了点头。
“而且阿姐她最看不惯的就是父亲爱我胜过爱她，她一定会报复父亲的。”
周夜没有觉得我是妇人之见，而是立马找人去保护父亲。
果然线人来说，阿姐突然找父亲喝酒，酒过三巡，阿姐就要刺杀父亲。
我摇了摇头，来到府邸的牢房里看阿姐。
父亲的酒还没醒，他迷迷糊糊晕了过去，不知道阿姐要杀死自己。
“你来看我笑话的？”
阿姐瞪着我。
“亏我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让人抓我。”
“父亲难道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杀了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爱的是你吗，所有的武功都教给了你，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我却要操持整个国公府的大小事。”
“父亲会伤心的，所以我并不想让他知道，只能委屈阿姐你，静悄悄地去死了。”
阿姐惊恐地看着我，她没想到我有朝一日真的会对她动手。
因为在她的眼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天真浪漫地跟在她屁股后面转圈圈的小妹妹。
我一刀刺死了阿姐，让人将她丢进了院子的井盖里。
父亲醒来的时候我哭着对父亲说，阿姐喝多了失足掉进井里死了。
父亲一脸为难地看着我，他的眼角流了泪，欲言又止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过阿姐。
12.
周夜派去跟着孟子星的人不见了。
三日之后，前线传来西域人马攻入的消息。
裴舟在没有周夜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带着兵马准备和孟子星里应外合。
“阿姐已经死了，你不应该再执迷不悟下去。”
我靠在城门口，对着裴舟说。
“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当初裴舟知道阿姐死的消息之后，他没有流泪。
“我已经分不清了，我对你阿姐到底是爱意还是执念，她的死让我没有任何波澜，但我想完成她给我的命令，我没办法违抗她。她说要当皇后，我得帮她，哪怕是追封的皇后。”
我摇了摇头，他已经被阿姐的思想荼毒了，前世我也曾被阿姐灌输过我们所有人都是她上位的工具这种思想，还好我幡然醒悟。
既然如此，裴舟就是叛军，我就不会心慈手软。
我用父亲教我的功夫和裴舟打的不相上下。
“你没事吧！”
周夜带着军队赶来的时候，我和裴舟还没有分出胜负。
周夜想加入这场战斗却被我制止。
“我没事，去杀了孟子星。”
周夜看了我一眼，然后点头。
我们夫妻二人就这么在城墙的里外各自战斗。
好在最后大胜而归。
孟子星被周夜斩首于马下。
周夜和我说，孟子星临死的时候还在叫我的名字。
“对不起，我错了。”
这是孟子星最后说的话。
我提着裴舟的头和周夜一起回京面圣。
“他这么说话好恶心。”
我没什么波澜，对于孟子星我早就无感了。
见到皇上之后，他还惊魂未定，夸赞我们两人好功夫，竟然这么快就能将叛军拿下。
国公府的位置一高再高。
无论是政治军事还是经济，我们渐渐变得一家独大。
三年后，皇上忌惮我们家的势力，想要借着莫须有的罪名将父亲铲除。
父亲苦涩地看着我对我说。
“都怪我，年纪大了护不了你了。如果你阿姐和那个男人在天上看着，恐怕会嘲笑我们，就算赢过了他们也逃脱不了这样悲惨的结局。”
我摇了摇头，握住了父亲的手。
“谁说我们会死？”
13.
当初，我和周夜并不是为了皇上救驾的。
我们是为了国公府的安宁和我们的未来。
既然这皇上想葬送我们的未来，那便像孟子星他们一样归西吧。
周夜造反了，就像当初平定叛军一样，势如破竹。
这几年，皇帝荒废朝政，民不聊生，大家早有怨言。
周夜拿了这皇权上位。
父亲也从国公变成了太上皇。
我凤冠霞披加冕成为皇后。
没有任何人有抗议的意思。
后来我为周夜诞下了一儿一女。
往后的日子里，他从没有纳过后宫，整个皇宫只有我们二人。
一日烟雨朦胧的时候，我忽而想起了早就死在井里的阿姐。
我去之前埋葬阿姐的那口井看了看。
深不见底很是吓人。
我倒了一杯酒在井里。
“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却是我坐上去了。真是可笑啊，算计了两生两世，都没落得过一个好名声一个好位置。”
裴舟和孟子星的人头现如今已经只剩白骨，我将他们扔进了井里。
“你们便永远在这口枯井里作伴吧。”
我不再是那个天真地任人宰割的傻姑娘了。
回到皇宫之后，周夜慌忙跑到我面前将我抱在怀里。
“怎么如此着急。”
“你之前说你有前世今生，我以为今生安定之后你便去寻你的下一世了。”
“傻子，我不会走的。就算走了，也会带着你，天涯海角都会带着你。以后我的生生世世都只有你在我的身边。”
我和周夜牵着手，站在城门上看着这山河美景，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