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进到偏殿，规矩行礼，“熹贵妃娘娘安。”

熹贵妃坐在上首，福伽此刻正在旁边沏茶，她看都没看如懿，只看着福伽的动作。

如懿屈膝了良久，发现对方没动作，以为她没听到，便扬声又道一句：“熹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你又有何事找哀家？”熹贵妃见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烦，想想琅嬅午间时候多么温柔懂事，和如懿形成鲜明对比。

她早就听说弘历并不宠爱如懿，甚至总是将她禁足。

熹贵妃想着，她若是弘历，怎会放着琅嬅那样温和亲切的女子不喜欢，去喜欢这个牛脾气一样的！

“嫔妾今日是来给娘娘排忧解难的。”如懿微微一笑，对今天这一局，势在必得。

“哀家有何忧虑，可未曾对你说过。”

她到现在没说免礼，以至于如懿还屈膝蹲在地上，腿都酸了，此刻有点不稳。

“嫔妾能猜出来。”她自信满满地扬起一个微笑。

熹贵妃冷笑：“既然如此，福伽，赐座。娴贵人，你既说能猜到哀家的忧虑，直说罢了。”

“嫔妾知道娘娘近日因为立太后一事忧虑，皇上已登基多日，却一直没有下令立太后的旨意。”

“你道是为何？”熹贵妃挑眉，直觉告诉自己如懿狗嘴吐不出象牙，但是又架不住好奇。

“景仁宫那位先皇后，是嫔妾的姑母，先帝不曾废后，且皇上顾念着与嫔妾青梅竹马的感情，对先皇后尚存有怜悯之心。”

熹贵妃没说话，冷着眸子示意她说下去。

“若姑母不在了，”如懿忽然勾起一抹笑，眼神真诚地看着熹贵妃，“娘娘的太后之位，也就实至名归了。”

“你舍得？”她觑着如懿，似乎有些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如懿从凳子上起身，跪在她面前磕了个头，认真道：“嫔妾只认娘娘一个太后，对那位不存在舍得不舍得之说。”

熹贵妃惊异于面前这个女子的狠毒。

从前，她只当如懿疯疯癫癫的，当年选秀落选后，来永寿宫求自己所说的那番与景仁宫割席的话，不过是想要一个旨意然后顺利嫁入王府。

可如今看来，如懿那时不是对弘历用情至深，而是她本身就是这样淡漠的人。

熹贵妃深吸一口气，示意福伽将她扶起来。

“你说的这些道理，哀家都懂。”她轻轻抿了一口茶，似是不经意，转而问道，“所以你今日来找哀家，目的是什么？”

如懿愣了，目的？

她此番前来是想告诉熹贵妃，若想稳坐太后之位，除掉自己姑母便可一劳永逸，然后她便可以顺势而为，替熹贵妃做这把刀。

可是很明显，眼前这位宫斗胜利者并没有除掉自己姑母的意思，反而想让自己将目的说出来。

可这样狠毒的想法说出来了，弘历又该怎样看待她？

还会如同从前般认为她善良可亲吗？

见她犹豫着不说话，熹贵妃登时戳破她内心的想法，毫不客气地道：“娴贵人如此想除掉先皇后，究竟是为哀家着想呢，还是怕景仁宫那位出来报复你？”

如懿第一次和宫斗胜利者交锋，忽然觉得对方的气场强大到马上可以把自己摁在地上摩擦又摩擦。

她不由得有些腿软。

手指用力绞着帕子，嘴上依然很硬：“嫔妾是为娘娘着想，毫无私心。”

“你若毫无私心，便可自己去景仁宫直接除掉先皇后，为哀家扫清障碍，又何必绕个弯儿来寿康宫？”她紧紧盯着如懿，仿佛要把她看穿。

如懿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眼神，起身后腿一软便又跪下了。

“嫔妾是…是…”

是什么，她到底还是说不出。心里本来就有私心，如懿又是笨嘴笨舌的，哪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你想让哀家开这个口，派你去除掉先皇后，然后利用哀家逼你害死姑母一事打亲情牌，以此博得皇上同情，让哀家来做这个恶人是吗！”她一语道破天机。

如懿懵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她的意图这么明显吗？来寿康宫说的还没超过十句，就被全部看穿了？

“哀家问你话呢，是不是！”此时，熹贵妃越想越生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如懿吓得腿软，指尖都在颤抖。

熹贵妃简直气绝，倘若今日午膳时琅嬅没有带来那封书信，她今日便真的被如懿蒙蔽了，可能真的糊涂到吩咐如懿去杀了先皇后。

如果真的是这样，等那个敏感多疑的新帝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怎么立太后是他的事，若自己在里面掺和，便会让他误以为自己想要掌权。

想到这里，她冰冷的眼神扫向如懿，如同刀剑般的目光落在如懿身上，简直恨不得撕碎她。

“福伽，看好璟笙公主，她醒了便说祖母外出有事，一会儿就回来，哀家先带着娴贵人去一趟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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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打得好好的小算盘，不仅被熹贵妃一眼看穿，还闹到了弘历那里去。

这一世为何会这样？

明明上一世是熹贵妃自己主动让她去杀了姑母的啊！

难道是她哪句话说错了？

在去养心殿的路上，如懿没空想待会儿弘历质问起来她该怎么解释，毕竟后宫不得干政，她一个晚辈，怎么着也轮不到她对立太后一事指手画脚。

如懿一遍一遍复盘自己对熹贵妃说的话，想知道究竟自己哪一句话让对方起了疑心。

还没等她迟钝的脑子想明白，轿辇就到了养心殿。

掀开帘子往外看，是太监李玉在养心殿门口值班，这个太监上一世是因为惢心的原因，对自己忠心耿耿，如懿这一世也有心拉拢他。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在王钦犯错被处死后，李玉将接替王钦变成御前太监大总管。

可惜的是，她今天带着的是意莲，而非惢心。

“熹贵妃娘娘金安。”李玉见熹贵妃在朝堂立太后一事闹的沸沸扬扬之时，亲自来了养心殿，心里惶恐。

养子和养母，本身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皇帝在里面吗？哀家要见他。”

“奴才这就去通传。”李玉行礼后，转身就要进入养心殿。

熹贵妃连忙叫住他，回头瞥了眼正在下轿碾的如懿，冷声道：“就说我是为了娴贵人而来的。”

哪怕弘历有心孝顺，尊自己为太后，此时她也不能太过分，若让前朝那些大臣抓到把柄又要大做文章，拿如懿做幌子便可以掩人耳目。

李玉愣了愣，顺着熹贵妃的眼神看过去，娴贵人面色苍白地正走过来，他脸一黑，垂首道：“奴才领旨。”

毕竟弘历下过旨意，若是娴贵人来找自己，直接说不见，不得通传。